正文_第四十七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上)



“哈依,哈依!卑职不敢……”安倍泰三在面前的这位“铃木光一”中佐的这一番气势逼人的呵斥之后更是显得诚惶诚恐,他一边好似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一边急忙向那两名架着宁海元胳膊的宪兵使眼色,示意他们赶紧照办。

“你——去给要犯宁海元把手铐和脚镣戴上。”安倍泰三招呼其中的一名日军宪兵道。

那名士兵遵令从审讯室的墙上取下了一副手铐和脚镣,在众人的目视之下小心翼翼的给站立不稳的宁海元铐了上去。随后向面色铁青的“铃木光一中佐”一鞠躬,将手铐和脚镣的钥匙交给了他。期间宁海元均是沉默寡言,一副心如死灰逆来顺受的模样,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你们两个,扶着要犯宁海元,车子还在外头等着,我们要抓紧时间把他送往京沪车站,搭乘前往南京的军列。”“铃木光一中佐”冲自己身后的两名身材高大结实的少尉说道。

两名把自己的军帽压得低低的日军少尉一左一右的走上前来,架起了宁海元的胳膊。随即在“铃木光一中佐”的率领下,在安倍泰三少尉和石原恒一郎军医官的陪同之下,众人推开地下审讯室的大铁门,向着地面的看守所大门走去。

身穿黄呢子军大衣的”铃木光一中佐“趾高气昂地走在最前面,卑躬屈膝的安倍泰三和军医官石原恒一郎陪侍在侧,正在低声向他介绍着看守所内的设施和情况,“铃木光一中佐”满意地连连点头。被两名膀大腰圆的日军少尉一左一右架着胳膊,几乎足不点地的被从地下审讯室拖出来的宁海元低沉着脑袋一言不发。直到被拖出看守所门外,来到宪兵总部的大院里,眯着眼睛见到了久违的太阳之后,才微微抬起头轻叹了一口气。

看守所大门外的宪兵总部大院里停靠着两辆九七式边三轮摩托车以及一辆丰田一型卡车,车辆边上站着一名腰别南部手枪的少佐,其余十二名日军士兵则在三名军曹的率领下背着三八式步枪排成了两列,个个看上去都是精干强悍,显然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军中精锐。

走出地下审讯室的宁海元渐渐适应了外头的光亮度,趁着“铃木光一中佐”正在跟安倍泰三和石原恒一郎寒暄告别,他举目四顾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被囚禁的这个地方果然是戒备森严。看守所的主体是一栋拥有地下室的三层楼房,仿西洋式建筑。四周筑有一丈多高的砖墙,砖墙上构筑有带高压电的铁丝网,围墙的四个角上修筑有瞭望台,每个瞭望台上都配有一名手持三八式步枪来回巡视的哨兵,此时此刻正用警觉的目光审视着大院之中的一干人等。从院子正门进去左手边是弹药库和汽车库,库房门平时都是上锁的,每个库房门前都有一左一右两个哨位亭子间,每个里头可以站一名持枪哨兵;右手边五十米的距离上则是三排红砖营房。一名军曹模样的日军正带着六名日本兵排成一纵列,绕着宪兵总部的院子顺时针巡查着。

“把要犯宁海元押上卡车车厢。”“铃木光一中佐”略显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下令道,说完他独自一人走向了卡车的驾驶室,打开了副驾驶方向的车门,一头钻了进去,正襟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等待手下们各就各位。原先站成两排的士兵们立即在军曹的率领下有条不紊的四散开来,驾驶边三轮和丰田卡车、操作轻机枪、爬上卡车车厢,将宁海元拉上去,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训练有素。

院子里头的日军宪兵们看到暂时接替外出的佐藤弘一少佐掌管宪兵总部看守所事务的审讯科的副科长安倍泰三一脸献媚的向着摇下车窗的卡车驾驶室连连挥手致意,就知道这卡车里头的大人物来头非同小可,自然没有人胆敢上前盘问。等到那名日军少佐也钻进了驾驶室并关上了车门,驾车的一名军曹立刻发动了引擎。载着宁海元的卡车在两辆九七式边三轮摩托车的一前一后的护卫之下,在安倍泰三和石原恒一郎等人的目送之下向着宪兵总部门口驶去。

眼瞅着载有宁海元等人的丰田卡车就要在九七式边三轮摩托车的引导下驶离这戒备森严如同魔窟一般的宪兵总部看守所。不料就在此时,突然数辆九七式边三轮摩托车呼啸着从马路的另一头向着宪兵总部大门这边冲了过来。

眼瞅着七八辆架着歪把子轻机枪的边三轮心急火燎地向着自己冲过来,驾车的伪装成日军军曹的王子奇“咕噜——”吞咽了一口吐沫,稍显紧张地询问起身边副驾驶座上的杨轶远道:“组长,咋办?”

“等我命令。”杨轶远透过驾驶室后头的透明玻璃冲车厢里头以及将子弹上膛,准备形势不妙立即动手的众人挥了挥手,示意大伙随机应变。

这时宪兵总部大门两侧的持枪哨兵也发现了疾驰而来的这组摩托车队,立刻放下了大门那里的红白相间的拦路栏杆,示意杨轶远等人的车队暂时先不要驶出去。

那八辆边三轮摩托车风驰电掣一般地驶到了众人的面前,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以及橡胶轮胎摩擦地面升腾起的烟雾,从打头的摩托车车斗里站起来一个身穿尉官服,腰别南部手枪的日本军官。坐在车队打头的那辆九七式边三轮摩托车的后座上,窃得了特别通行证和押解手令之后与众人会合,已经伪装成一名普通日本兵的陆子陵一眼就看出为首的那个日本军官正是参与了上月二十六日围剿军统上海站行动,佐藤弘一少佐的亲信手下——吉野中尉。

那个吉野中尉下了摩托车之后随即与守门的日本哨兵小声地交谈着什么,眼睛则时不时地瞄向杨轶远的车队一行人。饶是陆子陵这样心理素质过硬之人,此时此刻在吉野中尉的眼睛余光注视之下内心也是狂跳不已。因为此人曾经与自己率领的军统上海站行动组交手过多次,上个月二十六日的伏击行动中更是直接率队围堵过自己,想必对于他陆子陵的相貌身形特点是记忆深刻的。自己此时此刻虽然已经经过了精心的伪装,容貌

身份已经判若两人,但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来说还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存在,稍有不慎,一旦露出些许的蛛丝马迹,肯定会导致营救计划前功尽弃。

而那个身形消瘦,长着一双三角眼的吉野中尉似乎也从车队一行人的行为举止上看出了一丝端倪。他挥了挥手挡住了车队一行人的去路,随后绕过陆子陵等人,来到居中的杨轶远和徐文川等人乘坐的载有宁海元的那辆丰田卡车前,冲着身穿军大衣,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铃木光一中佐”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开口询问道:“中佐阁下,请问您是哪个部分的?要把要犯宁海元押往何处?”

日本军队里头只有将官才能被称呼为“阁下”,现在吉野中尉称呼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中佐为阁下,显得十分恭敬和客气。身穿黄呢子军大衣,腰别南部手枪,正襟危坐面色不变的“铃木光一中佐”闻声之后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我乃支那派遣军司令部参谋铃木光一,奉支那派遣军司令部的命令,将要犯宁海元押解往南京老虎桥监狱,交由新国民政府处置。这事之前我已经跟驻沪宪兵司令桥本龙马介阁下沟通过了,这是盖有他印章的特别通行证和要犯押解令。”

说罢“铃木光一中佐”将两份文件从车窗里头递出,在一脸狐疑的吉野中尉面前晃了一下。

吉野中尉清晰无误地看到了这两份文件上确实盖有宪兵司令部的公章以及桥本龙马介司令的私人印章,决计不会作假。于是脸上立刻换上了一份虚假的笑容,连连点头称是。

“中佐阁下,虽然您手头有宪兵司令部的特通行证和押解手令。但因为今天刚刚发生了支那军游击队袭击宪兵司令部的恶性恐怖事件,现在城里头治安稍显混乱。您看是不是由卑职打电话给桥本司令,让他再派两卡车的宪兵来护送您前往京沪车站?免得路上发生不测,导致宁海元脱逃……”吉野中尉搓着双手,尽管语气谦卑,却依然没有放行的意思。

乔装假扮成“铃木光一中佐”的徐文川虽然可以用日语对答如流,自信自己并没有露出马脚。但在此地耽搁时间长了,万一出现纰漏将前功尽弃。而且眼前的吉野中尉明显对自己这一行人的身份真实性产生了怀疑,准备打电话给桥本核实自己这一行人的身份,到时候肯定穿帮。于是他眉头一皱,语气严厉地呵斥道:“中尉你是哪个部门的?支那派遣军司令部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么一个小小的宪兵中尉来横加干涉了?京沪车站前往南京的军列半小时后就要准时出发,我们必须在此之前赶往那里,将宁海元押上火车。这一系列的计划都是事先制定好的,桥本司令也事先照会过。你在这里横加阻拦,耽搁我们的时间是什么意思?到底有何居心?我错过了火车,耽搁了公事,你承担的了责任吗?请示请示,是不是要让你打电话给畑俊六司令官(日本陆军大将,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西尾寿造大将的继任者)当面请示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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