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西安吗
1

挤在火车窄窄的车厢里,前方是长长的奔波。十几个小时的路程,不算很近。我睡不着,呆呆地坐着,不说话,只是对着每一个路过的人微笑。靠窗的位子,瞪着眼睛等待日出与日暮。实在累了,趴一小会儿,右手还紧紧地攒着钱包。什么样的地方,什么样的人,让我如此一无返顾地投奔,前方的黑,仿佛午夜里躲着的异兽随时将我吞没,尸骨无存。

2

冬风吹起岁末狂减的潮。也许挑一件适合的衣裳,远比挑一个男人容易。因为本命年的关系,春节前,我一直想要一件好看的红色衣裳。“其实这个小姐皮肤白,穿红的挺好看。。”轻描淡写地一瞥,已经惊得我挪不动脚步。那一个侧面的轮廓,无数次湿我梦中的眼。他身边的女子,长发长裙,明眸笑眼。纤细的鞋跟,在试衣镜前碎碎地挪动着步子。即便这样冷的冬天,镜中的女子,也宛若一朵鲜红妖娆的莲。“真的好看吗?”他双手塞着满满的纸袋,在一旁灿若春花地点头。

与背叛相比,更无法原谅的是欺骗。从来也不知道他会有逛街的耐性。强装的笑颜中,轻轻地擦肩。不敢再多望一眼,人群中以仓皇的姿态逃离。喧闹中,他盈盈的笑眼,看不到我眼中笑出的泪花。在每一面试衣镜前停下,是白雪公主因妒成恨的后母,歇斯底里地问镜中的女人“我老了吗?老了吗?”真的,失去爱情幻想的24岁的女人,徒然在一夕苍老。

3

北风把眼泪磨成锋利的刀,在脸上划出血淋淋的伤。关紧房门,我把自己隔绝在自己臆想的空间。网络中,小兔儿乖乖是永远的美女加才女。只要小兔儿乖乖的id一上线,满屏的红唇飞舞。我说啊,笑啊,眼泪是新掘的泉,模糊了蓝的屏幕。语聊室里,堆着寂寞id,尘世的男女,披着光鲜的外衣,用语音相互慰籍。在网络中“蓝色的灰”是我相知已久的恋人,只要打开电脑,他就在线。一直用温暖的男音,叫我“亲爱的”然后说着祝福,说着想念。

“亲爱的小兔儿乖乖,哥哥亲亲,我以为你去约会了呢。”“怎么会?哥哥,小兔子是没人要的。”我要了公麦,聊天室旁若无人地就哭了起来。没有人打断,没有说话,就静静地等我哭完。蓝色的灰悄悄地问:“小兔子怎么了?说给哥哥听。”“我只是想哭,想让眼泪泛滥成灾。心的容器积满了太多的忧郁。”“小兔子,乖乖的。哭出来,哥哥帮你。”“你帮我?你那么远怎么帮我。”“你来西安,我就能帮你了。”

西安,突然就对那样一个风沙满天的城市如此想念。西安,水秀江南眼中的荒凉之地,我这棵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草会开出什么样的花。

4

对于我的辞,所有人都认为我疯了。春节已经过去,情人节眼看就跟随而来,身在本命年的女子不想在爱情的荒凉中慢慢死去。默默地为自己办好了一切手续。临行前的晚上,爸爸只问了一句“你不让我去送你,你一个行吗?”说罢,掏出了一张由南京往西安的卧铺车票。桌子上铺开一张大大的西安地图,我要去的地方被爸爸画了红红的圈。银行、商场、医院,每一处,他所能设想到的地方,一一讲给我听。

妈妈实在担心,我白痴到会给坏人拐骗,就在昨天,楼上新搬来的阿姨,还说我只像个高中生。思维凌乱,胡想连翩的高中生。和衣早早地睡下,不敢想,不敢说。怕一举一动都触到父母眼中的疼。只要妈妈含泪再说一句,我怕是再没了逃离的勇气。

5

火车哜哜卡卡地声音,搅乱了我脑子里许多鲜活的梦。一睁眼,熟悉的面孔就消散在车厢沉闷的空气里。就着车窗上反射的微弱的光,我揉了揉已经有细纹的眼。这样飘泊的夜里,会有什么样的人让我感觉安全。唯一记得的一个电话,是属于大我8岁男人的。当我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19岁的夜空有满天明亮的星星。星星做证,他用同样深情的眼睛告诉我,风筝的线永远不会断。他在我的掌心写下他的电话,让我反反复复地念熟,记牢它。

“对不起,你拨的号码是空号”听筒里响起清脆的女音。五年了,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可以是想念,可以是寂寞,可以是难过,可以兴奋,也可以流泪。只要我愿意,拨那一串数字,他立刻从世界的四面八方聚拢来,将我紧紧的保护好。可就在去年情人节的晚上,他却试图让我相信,一切只是一个误会,在他的心里,我真的只是个小妹妹而已。我笑笑着离开,抬头是满天的星星,眼泪碎在无助眼窝里。或者欢喜或难过都已经无味,如今再拨这个电话只是对于自己的远离,招呼一下一个久违的老朋友而已。

翻开我的小本本,一个一个电话拨过去,道着新年的祝福,诉说着浅浅的别离。原来我有这么多的朋友,爱我如初,心疼倍至。

6

火车的一声长鸣,撕破了西安的黎明。灰头土脸的我站在出站口,盯着“蓝色的灰”... -->>色的灰”的号码,始终没有打。在他的心里。小兔儿乖乖是梦一样的江南,怎么能是这副模样。寻遍了记忆里所有在西安的朋友,都觉得唐突。找一间酒店草草地住下。热热地洗一个澡,洗去远来的尘埃。

裹着浴巾,倒在洁白的被单上,我觉得安全。我熟睡的时候,喜欢没有任何牵扯。如果睡梦中,就这样死去,一丝不挂,绝对是最干净的方式。

我是那种只要没有人叫醒,就会一直睡下去的人。我从黎明睡到黄昏,不觉得饿。拉开窗帘是陌生城市的傍晚。手机已经充足了电,在一旁跃跃欲试。

7

情人节的前夜,青春的爱情故事已经预演。嗅着空气中甜蜜的芬芳,我的眼泪却掉不下来。手机响了,是“蓝色的灰”“明天就是2月14,亲爱的,你在哪里?”我没有拒绝的勇气,毕竟面对陌生的城市,他是我最近的距离。

我约人的习惯是提前先到,然后躲在一边,等确定目标之后,再走过用好听的声音去问一句:“请问,你在等人吗?”从没有想过会跟一个自己从未谋面的男人这样亲近。确切地说,我们的相见是以一种拥抱的方式。仿佛在浪漫情人节的夜里,别人的眼中我们也是相恋已久的爱侣。我对男人的好恶是与长相无关的。但一个高瘦且骨骼匀均的男人,从开始就能赢得我太多的好感。

他有细长的眼睛,笑起来很温暖明亮。他问我为什么一下子就认出他来。某个我整夜整夜睡不熟的夜里,就呆呆地挂在网上,一页一页地翻他所有的贴子,贴子里有他的每一处细节。

实在是讲话的语调太轻盈,柔媚。本无心的一句,将一个男人递升到暧昧的高度。无心的煽情,仿佛在暗示对方有可乘之机。这不是我的错,因为上天在批发给了我天使的身材后,也附赠给了我天使的声音,我无法抗拒。

8

他带我去唱歌,我说:“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他透过酒杯用朦胧的眼神给我安慰。他倒了一杯苦瓜啤酒给我,说是度数不高,很清淡。一试,果然。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喝多,因为这之前,我从来没有喝过酒,我一直是父母眼中乖巧的宝贝。他一定说我醉了,要送我回去。以为一场在劫难逃的纠缠就在眼前,然而在我跌坐在床上时候,他倒了一杯牛奶放下,就准备离开。我没缘由的难过起来:“是不是我很让你失望?”他反问:“你觉得见网恋的结果就意味着一夜情吗?”我惊恐地抬头,此刻他的眼神深邃得见不了底,眼波中竟有一种父亲般的温存在慢慢荡漾。让我几乎不敢再看。窗外,西安的夜温柔起来。

我真的醉了,沉沉地睡去,梦里落花缤纷,终于流出2003年情人节破碎的眼泪。

9

找一个陌生的地方,能够哭出自己久违的心伤,够了。

清晨,悄悄地退了房。贴近的是网线和屏幕,遥远的是心和距离,五年的感情尚且如何,何况网络。关机,把自己从过去里剥离出来,丢在陌生的街上闲逛。

情人节的晚上,鲜花、气球、巧克力排山倒海而来,堆在我身边每一个女孩的手上。我把双手插进衣袋里,贴在胸口取暖。

10

12声的钟声响后,2004的情人节已经远去。开机,短信一条接一条地砸来,看到蓝色的灰从蓝色彻底变成灰。“你关机了,为什么?”“为不什么不等我来就退房?”“吃饭了吗?我很担心你!”“亲爱的,已经晚上了,2月14的晚上。”“我买了你喜欢的黄玫瑰,你说它代表友谊。那就请让我们从好朋友做起。”“明明知道你就在我的附近,却又看不到你。这是最残忍的折磨。”“现在已经是情人节的最后一分钟,西安很大,很陌生,请一定告诉我,你在哪里”

我觉得,好像错过了些什么。把电话拨过去,那边是他又惊又喜的声音。“亲爱的,你站着别动,告诉我,你在哪里?我立刻就过去。”

11

他一把搂紧我,生怕我再会从他的身边飞去。然后死死地攥着我,飞快地带我去他的住所。掌心的温度渗进冰冷的小手里。此刻,已经苍老的24岁的本命的女子,在他的眼里只是一个惯于玩失踪游戏的叛逆少女。他的屋顶上飘着无数红色的心形的气球,每一只都写着“爱你!”“爱你!”他把满屋的鲜花和巧克力糖堆在我的身边。他墙上的时钟停在11点59分“你什么时候来,我都用情人节珍贵的最后一分钟等着你。”

一个男人纵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仍紧紧地握你在掌心里,只要需要,可以倾诉,可以仰慕,可以信赖,随时随地。这样的人纵然是来自网络,又有什么不可以。

我哭倒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这一次是幸福的眼泪。我抬着盈盈的泪眼:“那么亲爱的,这个2月14你为了找到我,又是在哪里?” 展开全部内容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