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师

新加坡的市区被一条河分为两半,南岸是中心商业区和牛车水,著名的鱼尾狮雕像就伫立在新加坡河入海口处,而北岸有着众多英国殖民统治时期遗迹。

旅游攻略上说,由新加坡的北岸走向南岸,见证新加坡的发展史,由南岸走向北岸,掀开新加坡的神秘面纱。

在到达新加坡的第一天,步宴晨就拉着沈沐要去掀开新加坡的神秘面纱,沈沐好心提醒她别忘了来新加坡的目的,她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锦衣和杭锦笙去调查魏锋失踪的原因,弄得锦衣和杭锦笙两个人面面相觑,杭锦笙临走前还挨了步宴晨一脚,说他欺骗少女眼泪。

杭锦笙怎么也想不通,一个老在他面前尊称自己‘老娘’的女人,怎么一到沈沐身边,就变成少女了,这转换,也有点太猝不及防了一些。

而沈沐则是一头黑线,他有点后悔这么早就透露自己的身份,应该以普通人的身份跟她相处,换来疏远以后再摊牌。

“沈沐,陪我吃龙虾去。”步宴晨拉着沈沐去找海鲜馆。

“我吃龙虾过敏你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你看我吃嘛,一声不吭消失了那么多年,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的?为了你留下的烂摊子,我心都操碎了!还不能惩罚你一下,一会儿帮我剥虾。”步宴晨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海鲜馆,让老板来了三只硕大,又弄了几斤小龙虾,心想着今天剥不出他沈沐手指甲血来,算他手皮比脸皮厚。

沈沐倒是难得的没有拒绝,可能也问心有愧吧,自己走的那么唐突,的确扔了个上百斤的烫手山芋给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徒弟,今天出点血,也权当做给她这些年操劳的补偿了。

“沈沐你真是个混蛋你知道吗?要不是你,我说不定儿子都能替我剥虾了。”步宴晨还整了点酒,虽然是啤酒,但两杯下肚,思绪已如潮涌,嘴里的话,心里的苦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

“我小县城来的,我爸妈没有其他念头,就是想让我早点成家,两位老人家能早点抱上外甥,我现在和他们打电话,都不敢和他们说我还没有男朋友,你……你坏!”步宴晨借着酒劲露出一脸委屈,在桌底下狠狠地掐了一把沈沐的大腿。

沈沐把一只剥好的虾放在步宴晨嘴边,问她:“是不是嫌我耽误你了?”

“你把这么大一摊子事交给我,我哪有时间谈恋爱呀,我不管,你要负责任。”步宴晨冷哼一声,把沈沐手里的虾嗦进嘴里,还朝他翻了个白眼。

“那我给你安排相亲,有一个青年才俊,仪表堂堂,华尔街金融白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华尔街?华尔兹我还有兴趣,对华尔街不感冒。”

“你会跳华尔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才艺没在我面前展露过呢。”

“给我剥个大的,我们到河边去跳,我教你。”

“给你剥个最大的。”

那一个晚上,步宴晨沉醉在了新加坡迷离的夜色中,沈沐轻轻的搂着她的腰,就像轻柔的风搂着飘零的落叶,在璀璨星空下旋转着,在五光十色中穿行着,时间仿佛变的很快,但在一两个凝视的瞬间,又变的很慢,无限的慢,慢到整个世界仿佛停止转动。

也是在那一晚,祁笑添穿过废弃医疗设施掩藏的地下仓库,再次站在那扇他无数个夜晚梦魇到的那扇大门之前,他用欧若阳的生物密码打开了那扇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巨大的透明玻璃幕墙,玻璃幕墙里面,躺着宁宵鸿的身体。

他依旧没有苏醒,但手指的腐烂似乎停滞了,身体的变化或者说身体对灵魂的排异反应应该暂时性的停滞了。

“二号融合成功了吗?他身体的排异反应停滞了。”

祁笑添看着仪器上显示的各种生命体征指标,发现他的生命体征已经趋于平稳,血液分析除了白细胞指数超标外,其他指标显示都在正常范围。

他双眼直直的看着玻璃幕墙里面,躺在病**的宁宵鸿,仿佛看着曾经那个年幼的自己,蜷缩在玻璃幕墙角落的自己。

“还在进行中,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是转化的关键。”一个男人走到他的身边,坐在玻璃幕墙前。

“温煦。”祁笑天看向那个男人,他认得他。

“萧云霄和其他人呢?”

“你应该猜到了吧,他们并不在这里,试验也不在这里,我也不在这里。”温煦站起身,他的身体直接穿过祁笑天面前的玻璃幕墙,原来玻璃幕墙后面的是立体成像呈现的影像。

画面中的温煦走到祁笑天的面前,对他说:“二号融合成功的话,我和AIMEI将能重新拥有人类的身体,AIMEI有些抗拒,她和你一样,由程序代码过渡为人,我想,她在你身上有很多东西可以借鉴。”

见祁笑天不说话,他又说道:“等你在这里杀了步宴晨以后,AIMEI将以一种全新的形态和你见面,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只有AIMEI陪你说话,做你的朋友。你一定也希望她和你一样,成为真正的人类对吗?”

“我在这里过的每一天都很长,幸亏有AIMEI陪我说话。”祁笑天撇了撇嘴,问道:“但这又是谁造成的呢?”

“我刚才问萧云霄,杭氏脑科医院这个秘密研究室设备已经很旧了,是不是可以考虑废弃,你猜萧云霄怎么回答我?”温煦语重心长的说:“萧云霄说,‘等祁笑天杀了步宴晨再说’。”

祁笑天身子微微一颤,萧云霄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他不杀步宴晨,那么萧云霄就会把他重新囚禁在这渗人的,暗无天日的地下研究室。

那将是他的末日。

“叮”酒店的电梯停在了十七楼,门打开后,沈沐率先走出了电梯。步宴晨也紧跟着低着头走了出去,经过一段铺着红黑相间图案的地毯后,步宴晨看见沈沐站在了他房间的门外。

步宴晨的房间就在他房间隔壁,此刻她也站在了自己的房门外,然后用手梳理蓬松的发根,对他说:“今天晚上很愉快。”

“我也是。”此刻的沈沐倒显得文质彬彬起来,他拿出自己的房卡,在门锁上划拉了一下,门锁‘嘀’一声开了。

他转头看向步宴晨,凝视了三秒后,他对她说了一句‘晚安’,然后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轻轻将门关上。

等他进房后,步宴晨对着空空如也的走廊,楞了很长一段时间,‘晚安’,她在心里默默的说。

进房间后步宴晨把自己泡在浴缸里,她心里有些失落,但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她总好像听到自己房间的门铃在响,但仔细地听,又发现是自己幻听。

她洗完澡后开始着手梳理元老C传给她的关于魏锋最后执行干预案的材料。材料上显示,魏锋最后接收的案子被干预人是一个人称‘机械师’的家伙,名叫葛士旗,关于他身份的介绍不多,也可能被元老C刻意隐藏了一些,资料里面包含的,只有他的一些生平介绍和照片。

根据资料显示,葛士旗是马来西亚华裔,出生在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知名汽车公司发动机设计师,她母亲是机械设备公司产品设计师,他父亲和母亲是同学。

葛士旗从小展示出极高的机械设计天赋,擅长制作各种机械器具,尤其喜欢机器人,大学毕业以后,他没有选择深造,而是和同学一起开了一家扫地机器人公司,公司业绩很不错,之后他又设计了一些更为复杂的机器人产品,但他对自己生产的机器人似乎始终不满足。

直到温煦找到他,和他一起创建‘AIMEI’公司,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真正想要的设计或者说制造的,是怎么样的东西……大抵上,是有生命的机械,甚至是有生命的‘人’,真正意义上的机器人。

葛士旗干预案的委托人,是葛士旗的妻子。

葛士旗的妻子发现,葛士旗爱上了自己制作的一个人形机器人,逐渐疏远她和她的孩子,他们本来已经举家移民到了欧洲,但葛士旗总是找借口回新加坡和马来西亚,因为那个‘她’在这里。

葛士旗妻子的诉求,是要让葛士旗分清人和机器的区别,早日重回家庭的温暖怀抱。

魏锋接了这个干预案,然后到新加坡执行对葛士旗的干预,之后,他就失踪了,步宴晨有理由怀疑,这份干预案就是一个陷阱。

“世阳,调查得怎么样了?”她打电话给向世阳,向世阳是在她第一时间派到新加坡,让他调查葛士旗底细的。

因为元老C在Destiny的影响力毕竟不容低估,她怕自己身边其他Destiny的人还有元老C的暗线,而这次任务事关重大,她决定依旧用自己一手培育的向家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你給的资料里所显示的‘葛士旗’这么一个人。网上能查到的资料,几乎都是杜撰的,我们派人走访了他的学校,询问了他的校友,他们映像里,都找不到‘葛士旗’这个名字的原型。”向世阳对步宴晨说。

这个答案显然有些出乎步宴晨的意料。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向世阳有没有魏锋的消息,原本她以为既然找不到葛士旗其人,魏锋的消息也该渺茫,但向世阳却肯定的回答说有,他告诉步宴晨魏锋于四天前在最后出现在杭氏脑科医院。

“四天前在杭氏脑科医院出现过,那现在呢?”

“消失了,从进那个医院第一天起,他就好似从人间蒸发了,我派人进那家医院找过,但没有一丝这个男人曾去过的痕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且……我觉得那个医院有问题。”

向世阳对步宴晨说,他自己也去过那家医院,那家医院的建造结构有问题,到处都是隐藏的楼层和面积,实际使用面积应该不到建筑面积的三分之二,也就是说,这家医院有近三分之一的面积是被隐藏着的,有着各种密室和暗道。

他怀疑,魏锋就被隐藏在医院的某一个密室里,他原本打算今晚行动,潜入杭氏脑科医院的密室找魏锋。

“你现在组织了多少人?”

“7人。”

“加上我和锦衣,行动之前过来接我一下。”步宴晨对向世阳说,说完便挂断了电话,转头看向一侧的墙壁,似乎透过墙壁,能看到和她一墙之隔的沈沐。

探索杭氏脑科医院的行动,她并不想沈沐插手,她要靠自己的能力救出魏锋,这样的她才能在Destiny服众,如果一味只靠沈沐,她怎么说服那些向着元老C的人,她步宴晨能凭一己之力担负起Destiny的未来呢?

“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你也已经不是原来的你,沈沐。”步宴晨从床底拉出箱子,穿戴好方便夜行的装备,轻轻打开门,叫上锦衣,走向和向世阳约好的位置。

那晚的夜特别静谧,深蓝的天空几乎没有星星,下过雨的街倒影着波光嶙峋的路灯灯光,沈沐和唐靖尧站在酒店天台上,面色凝重的看楼下步宴晨和锦衣上了一辆车,而那辆车往杭氏脑科的方向开去。

“这样真的好吗?”唐靖尧看着步宴晨坐的车越开越远,用略带玩味的语调问沈沐。

沈沐没有说话,他看着茭白的月光,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霜,过了很久,他问唐靖尧:“决定这个世界未来命运的人真的是她吗?最近我越来越怀疑。”

“她还需要你的引导,你得让她爱上你,如果你做不到,我不知道那位会不会杀了吉拉。”唐靖尧抽了口烟,用轻挑的语调对他说,一万分之一的概率,就当为了给这个世界一个机会。

“如果吉拉死了,我会让这个世界为她陪葬!”沈沐转身直视唐靖尧,他的眼神几乎喷出火光,灼烧唐靖尧的眼睛,令他不敢与沈沐直视。

“个人的感情,在世界的时序长河里,是多么无聊的一件事,沈沐啊,你看到未来那些在一次又一次灾变中,死去的人们吗?你听到人类文明崩塌的声音吗?”

“我已经按照那老头的想法去做了,不要再逼我,那老头要是觉得我做得还不够,那么让他自己来!”沈沐压着声音,却爆发着压抑了数年的情绪,对唐靖尧吼道。

“那老头?我可指挥不动啊……”

玄暗的天际,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漩涡盘旋在杭氏脑科医院上空,风裹着细雨,卷起地上的落叶。

风起的方向,开来一辆车,车速很快,发动机马达轰鸣作响,直到急诊室门口才减速,还没等车完全停下,车上就跳下来两个黑衣人,疯狂地朝急诊扔烟雾弹,那辆车继续开,开像辅楼的住院部,到住院部后,车上又下来两个人,同样往住院部大厅扔烟雾弹。

之后那辆车退到医院后院的池塘旁边,自动弹开后备箱尾门,一人高的两个大桶从汽车后备箱滑落池塘,桶里装着白色的粉末,粉末遇到水以后和水产生了剧烈的反应,霎时间产生了大量的浓雾,而后,从车上跳下两个全副武装地,戴着负压呼吸器的女人,相视一眼后身形很快被弥漫的雾气覆盖。

“警报、警报……”杭氏脑科监控室里,亮起了红色的预警灯,两名监控人员看到很多监控画面都被烟雾笼罩,其中一个下意识地提起电话打算报警,但被身边的人制止。

“先让人去看看那几个地方的情况。”他说。

刚打算报警的人似乎一下反应过来,拿起手边的对讲机到:“总机呼叫013,013在吗?”

“013在。”

“请013对‘机械房’进行特殊性巡视,下达任务时间23时11分,务必10分钟内赶到现场。”

“013明白,013现在赶赴现场。”

“总机呼叫016,016在吗?”

……

一片雾气缭绕之中,一束光线徘徊游**,由远及近,缓缓停在一面墙挂着的装饰画前,手电的光斑在画上游移,最终定格在装饰画左上角的一朵花上,穿着安保制服的人伸出自己的食指,轻轻触碰那朵花的花心,整面墙便发出“咚”一声闷响,然后自动往后移六十公分,露出一个密室的入口。

那人探身用手电往里面照去,但只往里面看了一眼,就被人从后面突然推了进去。

“谁?”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身后两个戴负压呼吸器的男人制住。

祁笑添双手贴在玻璃幕墙上,看着三维影像里,宁宵鸿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仿佛看到了他余生的命运,运气好的话半辈子醒不过来,活死人般被人研究和试验,运气差的话,等他的很有可能是一世的暗无天日。

他看着宁宵鸿,面无表情,却比任何人都同情他的孤独,同情他的荒芜,同情他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手贴在玻璃幕墙上,以他的手心为圆心,整块玻璃幕墙**起水浪一般的波纹,两个同心圆交错成鱼鳞的形状,片刻之后,只听“噹”的一声金石崩裂的响声,整块玻璃如雪崩一般在祁笑添眼前坍塌。

于此同时坍塌的,还有那仿佛印刻在琉璃上的一片片碎裂的记忆。然而这终究是他的想象,他不敢为宁宵鸿揭开这宿命的封印,因为他不想再进去,他好不容易从封印的尽头爬出来,不想再进去了。

他怕了。

“祁笑添?”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祁笑添回头,看到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后已经弥漫起诡异的灰色迷雾,而从迷雾之中,缓缓走出一个带负压面罩的女人。

她仿佛一朵从淤泥里长出的荷花,钻破瘴气迷雾,摘下负压面罩,盛开在祁笑添的眼前。是步宴晨,她出现在他眼前,仿佛一道光照进了属于他的地狱。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他问步宴晨。

“你又怎么在这里?”身后的锦衣从迷雾中刺出,抬手举枪对准祁笑添,站在步宴晨身边一脸戒备的问祁笑添这里除了他以外,还有谁?

而祁笑添怔怔地看着步宴晨的清冷的脸,满脑子盘旋着那条杀她的指令。

“他后面玻璃墙里面好像躺着一个人!”锦衣对步宴晨道。

“去看看是不是魏锋。”

“好。”锦衣一步一步警惕地往破碎玻璃幕墙走去,枪口始终对准祁笑添,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玻璃幕墙里面,在一地玻璃碎片里面,黑漆漆的房间里吊着很多风铃一般的东西,她看不仔细,只依稀看到那些黑影绰绰之下,放着一张解剖台。

“那人是谁?你要对他做什么?”步宴晨问他,不是说要去结婚生子吗?不是说要去过平凡的一生吗?现在他又在做什么呢?为虎作伥?

祁笑添看着步宴晨,似无言以对,双眸凝霜沉默良久,然后对她说:“我只是一个AI,一个程序,你又指望我怎么样?你第一天认识我,我就告诉过你,我没有感情,没有是非,没有对错。”

“我以为你至少本性不坏。”

“你怎么知道?”祁笑天说完这句话,身形突然鬼魅一般往锦衣身边靠去,如无根浮萍快速的掠到锦衣身边,锦衣虽然武艺超群,但架不住祁笑添脑子里下载着几乎所有搏击技巧,而且作为一个基因改良的男人,身体素质也完全碾压锦衣,所以在祁笑天靠近锦衣两步距离的时候,锦衣已经意识到危险,并下意识地朝他开枪了。

“碰。”这么短的距离,锦衣诧异于自己居然打偏了,祁笑天精准研判到了锦衣开枪的时机,身子以一个几乎违反牛顿第二定律的动作,扭曲着避开了子弹,子弹几乎擦着祁笑天的耳朵被射在地上。

而等他重新站直的时候,随着一通眼花缭乱的操作,锦衣手上的枪已经落在祁笑天的手上,锦衣的手也被他用反关节手法制住,他拿着枪,看了一眼保险,就把枪口对准了步宴晨。

与此同时,步宴晨也拔枪对准了他。

“把枪放下。”步宴晨拨开手枪的保险。

祁笑天撇了一眼身后那扇碎裂的透明的牢笼,他不愿再回去了,不愿再过暗无天日的生活。

他神色乖戾的用枪对准步宴晨,但他看到步宴晨的眼神比他更决绝,一瞬间,他脑海里不由自主的闪现和她初见时的画面,从她的眼睛里,仿佛看到那个在海上漂泊的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命运能不能给他们一艘渔船,一片永远没有边际的海洋,而不是两把上了膛,打开了保险的枪。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步宴晨一步一步走近祁笑添,她看到祁笑添身后玻璃幕墙里面红色的灯光逐渐亮起,那似乎是一个狭窄的,经过改造的工作室,工作室里到处悬挂着一根根‘机械义肢’,在暗红色的灯光下,场景显得格外诡异。

“叮、叮”步宴晨的目光穿过那些悬挂着的义肢,看到猩红灯光的尽头,一张手术台上,横置着一具男人的身体,那具身体的四肢都已经被卸除,四肢的断口处,均被安装上了机械义肢。

“魏锋?”步宴晨眯起眼睛,她被眼前残忍的景象摄住心魄。

魏锋微微睁开眼睛,躺在解剖台上,缓缓转过头,看了步宴晨一眼,似乎认出了他。

“步宴晨……杀了我,求你了,快杀了我。”魏锋呢喃着对她说。

“祁笑天,你不是人!”步宴晨下意识地以为魏锋的四肢是祁笑添卸去的,双目瞬间变得赤红,说出口的声音都是发颤的,简直难以相信,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呢么长时间的祁笑添,居然是这样一个残暴的魔头。

祁笑天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让魏锋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自然不是祁笑添,如果他猜得没错,这应该是‘机械师’做的,但他现在显然没有向步宴晨解释的必要。

因为他不得不杀了她。

他用枪指着步宴晨眉宇之间,步宴晨也双手握着枪,指着他的心脏,他们似乎在比谁先下决心杀谁。

祁笑天食指紧紧扣在扳机上,他感觉手枪的扳机好轻,只要稍稍那么一用力,他就能拥有萧云霄曾许诺他的一切,自由、安逸、完整的人生。

但看着步宴晨的脸,他扣动手指这么一件简单地事,却忽然变得很难很难,他的身体里仿佛住着一个钢筋铁骨的巨人,从他身后禁锢着他的身子,用手锁住他的食指,拼命地不让他按下扳机。

“碰!”最后枪声还是响了,枪焰从祁笑添的枪口中喷薄而出,步宴晨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她感到子弹的波纹贴着她的脸划过,划伤了她的耳朵,巨大的枪声,震得她耳朵几乎失聪。

祁笑添开枪了,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开枪的时候,把枪口往步宴晨太阳穴边上移了几公分,直到他扣动扳机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死定了。

听到他的枪声,步宴晨一定会下意识开枪,而她指着的,是自己的心脏。

所以他在扣动扳机之后,就认命地看着步宴晨,他想看她在开枪的一瞬间,会不会有那么一丝不舍的表情。

“碰!”又是一声枪响,步宴晨双手颤抖着握着枪,她的枪管发烫,子弹在出膛的那一刻,往下移动了几寸,钻进祁笑天的腹部,扭曲着搅动他的内脏,因为枪口实在太过于靠近身体,子弹穿透他身体后直接从身后穿了出来。

步宴晨的手惯性地颤抖着,看着祁笑天中枪后轰然倒地,用手捂着腹部伤口,疼得脸上的肉几乎**,手上的枪也掉落在地,被锦衣顺势抢夺过去。

锦衣看到步宴晨的耳朵被祁笑天刚才那一枪震得流血,反手夺下祁笑天的枪后,举起枪对准祁笑天的太阳穴就要补抢,而祁笑天已经无力再躲,他似乎也不想再躲。

他只是觉得可笑,刚才那一枪为什么没有至眼前这个女人于死地,为什么呢?他应该为萧云霄那么做吧,应该为AI这个尚在襁褓的族群那么做吧,可他却做了一个身为非人的AI,最不应该做出的决定。

“别杀他!”就在锦衣要对准祁笑天的脑袋开枪的时候,步宴晨上前一把推开锦衣的枪口,质问道:“谁让你开枪的。”

“他刚才朝你开枪了,这个人稀奇古怪有问题的!”锦衣不解步宴晨为什么不让自己杀祁笑天。

步宴晨道:“要杀他我自己会动手,你先进去看看魏锋怎么样了。”

锦衣狠狠瞪了祁笑天一眼,不甘地往悬挂着一条条机械义肢的房间正中间的手术台走去。

步宴晨蹲在祁笑天身边,她双手环抱着他,两手按住祁笑天腹部和背部贯穿的伤口,问他:“痛吗?”

祁笑天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他搂住步宴晨的肩,问她:“为什么不让锦衣杀了我?我只是一个AI罢了。”

“别说了。”

祁笑天的眼圈微微泛红,他看着步宴晨,回想起刚认识时,她教他中文,给他讲故事的样子,突然感觉那时好美好,美好到干涩的泪腺泛起酸胀的感觉。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潜伏在你身边的任务是什么吗?”

“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我想告诉你,我在你身边,等沈沐出现,我的任务是杀沈沐和你,一起杀掉。”祁笑天眼睛半瞌着,大量的失血让他看上去很是憔悴。

“你们怎么知道沈沐一定会出现在我的身边?”步宴晨轻叹一声。

“为了保护……”

“谁?”

“吉拉。”

听到这个名字,步宴晨整个人几乎被点穴了一般呆住,她原本以为祁笑天会说出的那个名字应该是她‘步宴晨’。笑话,沈沐难道不是应该为了保护她,才宿命般的一次又一次在关键的时间节点,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推动她的命运齿轮吗?

“吉拉?沈沐的姐姐,元老A。”步宴晨眼神忽而涣散,她想起他曾谈起过吉拉,谈起她时,是他古井无波的眼神唯一动**的时刻。

“沈沐出现在我的身边,是为了保护吉拉?”步宴晨仍然不相信。

“为什么?这说不通。祁笑天,你不要以为你马上快死了,就说什么我都信,沈沐在我身边出现,和保护吉拉有什么关系?”

“答案……恐怕要你自己去找了。”

锦衣小心翼翼的撩开挂在头上的义肢,义肢间的碰撞声清脆空灵,宛如通幽。她查看了那个房间,四周全是封死的瓷砖墙面,房间里唯一的活物,是快死了的魏锋。

“装上义肢的话,你还能活。”锦衣走到魏锋身边,看了看魏锋的情况,似乎有人把他的四肢卸下后,打算给他安装机械义肢。

“告诉步宴晨,葛士旗就是机械师,机械师就是……”魏锋用虚弱的语气说。

“谁?”锦衣微微一愣,耳朵凑近魏锋的嘴。

然而这时,魏锋整张脸突然变得异常惊恐,他看着锦衣头顶上方,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令他心惊胆战的东西。

展开全部内容
友情链接